【山鬼】32
（三十二）
过去千百年的岁月像是一片灰黑色的记忆，看不出一点变化，却在苏和话音落下的那一刻，这样漫长又黑暗的生活瞬间绚烂了起来，许是太久没有看见柳暗花明的境地，贺呈，甚至有了想落泪的冲动。
苏和将贺呈这番模样看在心里，一时间想要挤兑他的却说不出口了。欲言又止，却还是心软了。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拥着贺呈，左手拍着他的背。他还记得贺呈第一次出征大胜而归，当时贺呈还没有自己高，跟在魔帝的身后，小脸激动地发红，一脸渴望的看着魔帝，只不过当时魔帝与天帝纠缠，无心贺呈。苏和心疼他，待众人走后抱着安慰他，称赞他。贺呈那时还小，心境尚且纯良，又是小孩子心性，没一下又开心了起来。
苏和心里念着贺呈的过往，身体也不受控制似是就这样抱住了他：“谦延，其实你很明白的。”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触摸着贺呈的后背，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：“你知道怎么做最好，也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。现在……唔！”
贺呈觉得自己正在梦和现实之间的边缘，却被苏和一声痛呼唤回了心智，他的脸色苍白了不少，脸上冒着冷汗。贺呈这才意识到苏和的腹部好像是有点大了，他用了两秒钟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，将苏和扶到床边的躺椅上。然后伸手想要摸摸苏和的肚子，苏和的身体僵了一瞬，很快又放松，任由贺呈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。
“你……”你肚子怎么了？这样白痴的话贺呈实在是说不出来，他突然记起监视苏和的下人有段时间说他胃口不好，总是吐：之后嗜睡，又爱吃酸的东西：还让下人们帮着找特定的草药，贺呈问过身边懂医的下属，下属们说：“不知道苏大人是什么想法，不过这些草药多用于保胎药中。”各种蛛丝马迹串起来的前因后果，原来……
“谦延，我安安分分地待在你身边，你是真以为我逃不开？”苏和痛得皱皱眉头，小家伙这下踢得真是太狠了，估摸着是贺呈身上执念太深，吓着了。“如今你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，就算不为了你自己，那些罪孽也该……”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床上的蛇立打断了。
腹部的剧痛让他的下半身暂时失去了知觉，有些痛苦地支起身子，喉咙干得发哑，嘴巴鼻子里全是一阵中药味，真是糟透了。
“你醒了？肚子还疼不疼？”苏和伸手想去检查一下蛇立的情况，却被对方反射性地一掌拍开。
“苏和？”蛇立怔了怔，“你……”你怎么在这里？你知道贺天找你找了多久吗？蛇立瞥了一眼在苏和身后的贺呈，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倒是对方急切地扯过了自己的手，搭在脉上，片刻又惊又喜地喃喃道：“幸好幸好。”
蛇立这才记起自己刚刚被人剖腹般的痛楚：“我怎么了？”
苏和面上一僵，看了看贺呈，这毕竟是他的家事，自己是没立场说的，至少现在没有。于是他安抚地摸了摸蛇立的头：“阿立，一切都很好，让谦延自己和你说，我就在门外。”苏和这样说着，遮住了温润如玉的面容，换上了魔帝庄重的容貌。蛇立的嘴唇张了又闭，原来如此。D
待苏和走后，贺呈半晌没有动，房间里面弥漫着各种不知名草药的味道，苦涩，说不清道不明，蛇立突然觉得自己和对方就像是两种不同微苦的草药，一起熬的时候，就更苦了。
贺呈却突然开了口，小心翼翼轻的恍如隔世：“阿立，你走吧。”
蛇立没听明白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这次意外地清晰坚定：“蛇立，你和苏和一起走吧，回到贺天的身边，他会好好地保护你们。”
“贺呈，你他妈说什么呢！你让我走就走？你把我！……”刚刚他想说什么？你把我当什么？我是你的谁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，他明明爱的是贺天。腹中一阵血气翻涌，蛇立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竟然晕了过去。
贺呈紧紧搂着心里挂念千百年的人，他纵容他，眷念他，心悦他，想要他。却不想竟然让他如此痛苦。罢了。
定了定心神，贺呈将自己的魔力传了一部分给蛇立，随后在那人的眉心落下一吻，附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，可惜，除了他自己，谁都听不见。